薛定谔的慧子

一开始Eduardo还没反应过来，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：“Wardo，开门。”

这下Eduardo终于回过神来，他将Bambi放在沙发的一角，起身快步走向门口。门外是那个本应该坐在Facebook办公室的小卷毛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Eduardo神色惊讶。

 

“因为你在这儿，而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。”Mark飞快地说完这句话，然后注视着Eduardo的眼睛补充道，“面对面谈谈。”

 

“你完全可以先打电话……”通知我一声。

 

Eduardo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刚刚才把Mark从黑名单里面拉出来，他停住了话头，习惯性的咬住了下唇脸上的疑惑渐渐转变为愧疚。

Mark倒是看穿了Eduardo的想法，他颇有些无所谓的道：“你把我拉黑了。”然后他又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乱毛，“我本来准备直接黑进你的手机的。”

“什么？！你……”

 

“不过Chris阻止了我，'如果一个人把你拉黑说明他至少这一段时间不想理你——这也意味着他在生气，你最好不要作出什么让他更生气的事情来，例如黒这个人的手机侵犯他的隐私。'这是他的原话。”

 

谢天谢地，在那群geek中还有Chris这样一个正常人。Eduardo面无表情的想。

 

“所以我编辑了一个小软件，在你把我从黑名单里面拖出来的时候会发出通知。”

Mark的目光越过Eduardo的肩膀往里面看了几眼，然后问道，“你不准备让我进去吗？介于你已经把我从黑名单里面拖出来，我以为这代表你至少你愿意和我谈谈？”

一旁正在感慨Chris工作不易的Eduardo终于回过神来，“哦，当然。”他把Mark请进屋内，又为他倒了一杯水并坐在了他的旁边。

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然后转过身看着他，可是还没等她说些什么，沙发一角被冷落了很久的班比一下子窜了出来扒在他的肩头。

 

他有些无奈地把Bambi取下来抱在怀里，小猫非常自然的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肚皮，Eduardo只得任劳任怨地给他挠起了肚皮，嘴上问道，“你怎么把Bambi也带过来了？”

Mark隐秘的瞪了一眼Bambi，小猫在Eduardo手底下愉悦的眯起了眼睛，只在脸上留出了两条细细的蓝色的线条，对Mark的目光表示无所畏惧。

 

得不到回答的Eduardo疑惑的抬起头，Mark立马收敛了脸上的冷笑，“因为Dustin说哪怕你在生我的气，也一定不会放着Bambi不管。”

Mark看着神色讶异的Eduardo决定打死Dustin也不会让Eduardo知道Dustin的另一个理由——就算你把借着Bambi弄来的和Eduardo见面的机会给搞砸了的话，你也可以偷偷把Bambi丢在那里，这样你就有第二个机会去找他了。

 

Eduardo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，他下意识的楞了一下，然后呆呆的发出了一个单调的音节，“哦。”

室内一下子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。

Eduardo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刚刚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。

Mark是不知道该怎样开口，他还记得当初Eduardo生气的眼神和决然的背影，他没有想到这次的计划会这么顺利，他甚至没能用上第二个计划，他就成功的入驻了Eduardo的家（暂时的），他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。

 

“关于那天......”

“关于那天......”

话一出口，两个人都愣住了，最后还是Mark最先反应过来，“关于那天的事，我要向你道歉。”

Eduardo有些惊讶，Mark没有理会，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说着，“我应该提前去机场接你，如果我去不了也应该通知你一声。而且，事实证明你对Sean的看法也不全是错的，你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，我不应该全盘否定你，应该认真听取你的建议,所以........”

说到这里，Mark顿了一下，他抿了抿唇，似乎在思考措辞，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，直直的看着Eduardo，“我很抱歉，为这一切。”

Mark并不是一个经常道歉的人，倒不是说他永远是对的，而是他认为他是对的，他的一切符合他的逻辑，符合他的是非观，即使有些事情在旁人看来说不对的。

但是人与人的相处并不仅仅只包含逻辑包含是非，它包含着这世界上最为微妙最复杂的东西——情感。

而当他看着Eduardo离开，发现Eduardo把他拉黑，发现Eduardo独自一人飞回纽约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他错的了。

他错的不仅仅是对Sean的盲目崇拜，对Eduardo的建议不屑一顾，他的错不在于这些客观的或者不客观的事实，而在于他的所作所为伤害了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的心，他把Eduardo花在他身上的最宝贵的情感随手扔在了那场磅礴的大雨中，任由它寒冷发抖沾满泥泞。

他不希望他会像那把迟来的伞一样被永远的排除在Eduardo的世界之外。所以他不远万里，抛下一切来到这里，费尽心机只为了一个道歉。

听着Mark的话的Eduardo只是不住的摇着头，“不，我也有错，我应该对Sean评价更客观一些，而不是 抓着他的缺点不放，我也不应该随便对你关于Facebook的决策指手画脚，那天我也.......”

起初Mark还有耐心听着Eduardo絮絮叨叨的抱歉，到后来发现他竟然有些没完没了的趋势，于是高声的打断了他。

“这些都不重要了，重要的是......”他停了一下，声音又降了下来，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，“我们和好了?”

Eduardo停住了话头，露出了一个温和灿烂的微笑，“对，我们和好了。”

 

得到确定答复Mark终于松了一口气，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紧绷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，他微微闭了闭眼，调整了一下坐姿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陷在了沙发里。

 

房间又安静了下了，可是这种安静又不同于之前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沉默，更像是一种温馨的和谐的安宁，一时间Mark只能听见Bambi小声的呼噜声和时钟的滴答声。

他转过头看向Eduardo，忽然意识到房间的那一边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——Eduardo似乎特别钟爱这样的窗户，在他的书房的时候他也总喜欢坐在飘窗上。

窗户外是纵横交错人声鼎沸的街道，近前有一株高大的树，有风吹过树枝摇摇晃晃轻轻摆动，从外面斜斜的照进来的阳光也受到了影响明明暗暗变化无常，连带着Eduardo被阳光照顾到的神情也有些变幻莫测，唯独眉眼间的那一抹温和始终不变。

在这样的氛围下，Mark向来只塞得下编程代码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。

 

“我.....”

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，口袋里的手机就穿了的震动的声响，Mark看也没看的就摁掉了，可是电话锲而不舍的又一次打过来。

Eduardo的朝着他努努嘴示意他接电话，裤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，Mark的嘴唇开开恩和少有的露出了犹豫的神色，最后还是黑着脸接了电话。

 

“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。”

 

Eduardo在旁边坐了一会儿，虽然不是有意但是他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Facebook和Sean这样的字眼，意识到这是工作电话的Eduardo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回避，却被Mark给按回了座位上，Eduardo指了指里面的房间，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。

 

“我先回避一下。”

 

Mark却皱了皱眉，嘴上话不停冲着他摇了摇头，手一直按在他的肩膀上没有放开，Eduardo无法，只好有些坐立不安的坐在沙发上，努力不去听Mark谈话的内容。

约莫十分钟后，Mark挂断了电话，他看着Eduardo，钴蓝色的眼睛坦诚淡然，“不用回避。”Eduardo闻言楞了一下，于是他又补充道，“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，我打电话的时候，你都不需要回避。”Eduardo露出了一个在Mark看来傻了吧唧的却又灿烂至极的笑。

Mark绝对不会承认，他刚刚心跳加速了那么一点点。

然后，Mark有些遗憾的——这是Eduardo从他蹙起了一点的眉毛看出来的——告诉Eduardo他现在必须回去，Sean的事情还有一些需要他出面解决，Chris为他订了最近的一般机票他必须马上出发了，Bambi也来不及托运想让Eduardo帮忙照顾一下。Eduardo点点头表示理解，他把Mark送到了酒店门口，并为他叫了一辆出租车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在Eduardo为Mark拉开车门的时候Mark抱住了他，他把整张脸都埋在了Eduardo的颈窝里不撒手，Eduardo先是被吓了一跳。

众所周知Mark向来不喜欢肢体接触，让他跟合伙人握个手都想要杀了他一样——这是他无意间听到Chris抱怨的，显然Mark的这个习惯给这个公关大人带来了不少麻烦，然后Eduardo很快又放松下来，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。

 

这个拥抱的时间很长，长到司机不得不摁喇叭催促，Mark把脑袋在他的脖子边蹭了一会儿，他又仔细闻了闻Eduardo身上淡淡的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——有点像是雨后清新淡雅的草木香。

因为隔着布料Mark的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，“等你回来之后，我有话对你说。”

“好。”

Eduardo由衷的希望Mark没有听到他擂鼓一样的心跳。